東亞之巔 - 玉山主峰：爬山篇

如果你還沒看過上一篇，請先看《東亞之巔 - 玉山主峰：行前篇》，和我一起打包再來上山⛰

起步緩上就讓我的小腿緊得要命，我因為怕膝蓋痛預先套上護膝，環島膝蓋爆掉時醫生開給我的醫療級護膝，緊度一極棒，直接壓迫我的血液循環。山導要我先拿掉，因為上山用不到，下山時如果膝蓋痛再戴上就好。

沿路天好藍、雲好白，將蒼翠的山稜線映照得無比清晰，整個景色好寬廣、好乾淨，除了路過準備下山、或後方超車的人之外，其它地方是毫無人跡的。我們背著行囊順著窄路往上，其實氣溫不高，但天賜的好天氣讓我越走越熱，我把外層吸濕排汗衣脫掉了，只剩運動內衣，用平常在健身房的穿著繼續爬山，把肩膀和肚子都暴露在高山紫外線之下。

雖然一路上風景很美，我的注意力都放在水量上，平常的我簡直是一頭水牛，無時無刻都想灌水，但是在進入排雲山莊前，我必須省著喝。除了水量，我也要仔細計算補給品和鹽糖的存量，我只有9個牛磺酸果膠，兩種口味的鹽糖的消耗量也要配好，我不想連吃同一個口味。

到中午時一切安好，我們在幾塊突出的大石頭旁吃著預先在便利商店買好的飯糰、麵包當午餐，吃完爬上大石頭把藍天白雲與綠綠的山谷當成背景拍照。到目前為止我都感覺不錯，不會太累，膝蓋也不痛，照著這個狀態繼續走，應該能順利爬完玉山。

高山症前還笑得出來

吃完午餐我們繼續向上，經過無數個木棧板、泥土路，倒數路旁的藍色板子。天氣稍微轉陰但沒有下雨，我應該要覺得幸運，卻突然感到一陣暈眩襲來——我感覺頭變得很脹，太陽穴的血管跳個不停，連眼窩也一起發脹，我努力呼吸但總覺得空氣怎麼樣都進不來，心跳聲越來越清楚、越來越重。

「高山症來了」山導對我宣布這個消息。我去阿里山、合歡山、甚至瑞士都沒有發生高山症，可能以前的高山經驗都太舒適了，偏偏挑在爬玉山，最不能冒險的時候，必須咬牙前進。我覺得其實體力還夠，只是身體不聽使喚，心臟越跳越快，步伐越跨越小，身體挺不直，幾乎是拖著腳在走路，走一步停30秒，就這樣龜速走在進入排雲山莊前的魔鬼之字路，嘴裡含著補給品不敢吞太快，現在就吃完的話，明天該怎麼辦？

「加油！快到了！」爬山經驗豐富的朋友早就在排雲山莊門前等我，連拖帶爬的我總算抵達，換上舒爽的藍白拖，喝一口清涼的山泉水，準備在排雲山莊好好休息。

終於抵達排雲山莊就要睡覺了

雖然天還亮著，吃過簡單的菜飯，我們就被匆匆趕上床睡覺。「我們明天凌晨兩點半開爬」算一算剩不到八個小時就要出發，要抓緊時間睡一下，才有辦法面對明天超過12小時的長途跋涉。

雖然排雲山莊提供的睡袋非常蓬鬆，對我而言還是太硬，就算我墊了特別借來的充氣睡墊也不夠，木頭床架壓得我尾椎好麻，大概每30分鐘就醒來一次，換個姿勢變成側身麻痺，整個晚上不算真的有睡。不過至少高山症漸漸消退了，經過一番掙扎，我的身體總算適應了高度，終於能夠享受半夜山上清新的空氣，特別涼爽，我們背上輕裝，開了頭燈，準備攻頂。

山下的光害居然這麼強

夜晚天空很清，肉眼就能看見滿天星斗，我忍不住拿起手機測試夜拍功能，一不小心拍得忘我，趕緊尋找同伴的頭燈跟上腳步。某街拐彎的確黑得有點恐怖，好在攻頂的人很多，一抬頭就能看到一串亮亮的頭燈向上蜿蜒，還不至於迷失。

黑夜慢慢退去，天空開始泛白，變成一種帶點灰、帶點粉的迷幻色彩，沒有下雨，等等到山頂應該是好天氣，往上的路卻越來越困難。路變成以岩石為主，坡度越來越大，一旁甚至開始出現鐵鍊鐵桿給大家攀附，山導要我們先把登山杖放一旁，開始手腳並用向上爬。超時工作的雙腿得到雙手的協助，速度反而快了起來，儘管腳下陡峭的山壁看起來有點可怕，但登頂的感覺越來越真實，越來越令我興奮！

「快到了！快點，日出要開始了！」朋友已經上去，站在背風側等我，我在表訂日出時間前一兩分鐘抵達，再慢一點就要錯過了！登頂還來不及休息，我匆匆忙忙拿出手機紀錄這難得的一刻——

太陽出來啦！

站在 3952 這麼高的地方，所有的雲都在我們腳下，旭日從雲裡透出頂上一角，原本灰濛濛的雲層隨即染上一抹橘紅；在微光的映照下山稜線更顯清晰，太陽翻過崎嶇的線條，持續上升，天空漸漸亮了起來，乾乾淨淨毫無遮蔽，玉山用超美的超寬闊的大景，迎接辛苦登頂的我們。

不過美歸美，山頂上的風真的很大，畢竟身在東亞之巔，方圓不知幾百哩內都沒有其他物體比我們更高，好多人看完太陽突破天際線的那一刻，就躲到山壁後面，免得風吹得頭痛欲裂。明明沒下雨我還是套上雨衣取暖，但也沒什麼用，站在隊伍中風吹得我好冷頭好痛，好不容易等到我和「玉山主峰 3952m」的石碑合照，我也絲毫不想久留，把手機交給同團的夥伴連拍幾張，就一直在叫著：「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？」我們還有回程的高鐵要趕呢。

風太大我快要笑不出來了

我怎麼樣也沒想到，下坡竟然比上坡更艱難！原本我擔心的膝蓋痛沒有發生，反而是我沒預料到的腳趾疼痛不停折磨我，疑似是我的襪子太小了，不夠作為我腳趾和鞋子的緩衝，導致下坡時我的腳趾會無可避免地撞上堅硬的鞋頭，只要有一點下坡就舉步維艱，本來走在整團前段的我竟然是最後一個下山的，還連我朋友一起拖累了。

返回入山口的那一刻，我用最快的速度脫下登山鞋，寧可只穿襪子踏在揚滿沙塵的柏油路上，也不願再踩在那雙鞋裡任何一分鐘，回程的車上更是秒睡，直到抵達嘉義高鐵站才有如大夢初醒，兩天一夜的玉山行，就在昏沈與疼痛中結束了，高鐵座椅大概是我這兩天以來碰到最舒適的東西。

下山就脫掉鞋子

身為台灣人我總算解鎖台灣最高峰，心裡卻更加認定爬山這件事好像不是那麼適合我。當然，沿途風景很美，登頂如果出了大景，那更不是看照片所能比擬的，可是為此要我打包、上下坡、睡地板，還要忍受高山症和腳趾痛，似乎不符合我懶惰的本性。

可能因為我不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人，我沒有非要收集百岳不可，要享受山林有更舒服的方法，比起和山頂刻著數字的石碑拍照，我在樹陰下聽聽溪水和蟲鳴鳥就滿足了。也有可能因為我的人生走到一個相對安逸的階段，如果年輕時候的我碰上爬山，說不定會珍惜這份砥礪，用自己的雙腳一步步走出困境與傷痛，用身體感受努力是怎麼一回事。

整體來說玉山真的不難，有在運動就能走完，如果生命裡遇上什麼困頓，需要從磨難中獲得啟示，上山走走應該會很有幫助。我目前看不到自己再爬下一座大山，但未來如果碰到悲傷挫折，大概也不會拒絕山的邀請，台灣百岳有緣再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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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跟的是荒野旅人的團，推推👍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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