環島八部曲 #RoundIsland：恍若隔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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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感謝環島 1 號線一路相伴！（2號線到底在哪啊？） |
出發前聽到 100 公里還覺得遙不可及，現在知道 100 公里太陽下山時差不多就到了。騎腳踏車的日子極其單純，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，一心只想著前進，腦子空白任由美景填滿，堆積一天的乳酸讓熱水澡帶走，我的睡眠品質不曾這麼好過。
晚上我們開了一支紅酒，酒標上畫著象徵勝利的金盃，Steve 為提前慶祝環島成功特別挑選。喝葡萄酒是一個很都會的習慣，平時我們可以和三五好友邊喝葡萄酒邊吃起司火腿，從下午消磨到晚上；環島兩週習慣了行軍一般的生活，每餐都在喝啤酒配炸物、炭烤或大份炒飯，非常草莽，我們幾乎忘了葡萄酒細緻複雜的味覺層次，甚至一度覺得喝起來很麻煩。
可見人比自己認為更具可塑性。語言學家說，學一個單字重複七次就能記起來，我已經過了十四天早睡早起、騎 100 公里腳踏車的日子，不也就這樣適應了新的生活作息。這麼看來，展開新生活也沒那麼難嘛，自己熟悉的一切也沒什麼不能放棄的，只要十四天就能改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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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勝利的金盃！購自新竹的開瓶葡萄酒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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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我記得這是第一頓晚餐！ 每次到目的地就開始尋找吃粗飽的選項 |
就像我們路經桃園和大學同學吃午餐。我們在門口等了好一陣子，才看見她們連忙把車停好，熟練地把孩子從安全座椅上拆下來，平穩地放進嬰兒車裡，儼然是成熟大人的模樣。畢業沒幾年，她們兩個竟然都變成了新手媽媽，其中一人還剛生完第二胎。
「桃園的生育津貼真的很不錯！」她們談論成熟的話題，比方說如何用最省錢的方式，替孩子張羅尿布、奶粉、衣服？怎麼安排產假和育嬰假？帶小孩打疫苗該注意什麼？有時孩子會突然哭起來，兩位媽媽換手哄他睡覺，讓另一個人抓住空擋多吃幾口飯。這頓飯吃了三個小時。
Steve 和我躲在餐桌的另一側幫不上忙，甚至不好意思分享自己的生活，旅行、出國讀書？年屆三十還在談論這些風花雪月的自我實現，分明不想長大嘛！離台北越近，煩躁感悄悄地爬上肩，又要回到開口閉口都是錢，為自己負責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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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我們在騎車，她們在帶小孩，好不一樣的人生啊 |
離開桃園，從三峽鶯歌那一側進入新北市的範圍。從我們和山的相對位置來看，就知道快到家了：在東部，山群夾道歡迎，沿途一片蒼翠；轉進南部，在原始叢林中崎嶇而行，鹹鹹的海風吹得一臉黏膩；到了西部，山脈潛伏在一側，從遠處守護我們於日落中前行；只有回到北部，才會被群山擁入懷中。
觀察海岸也能確認自己的位置：東側太平洋是深邃的藍寶石，沿著地平線閃閃發亮；南方的海邊熱鬧許多，一捲捲浪花刷掉沙灘上斑駁的足跡；西海岸坐擁夕陽，將雲層與海面染上美麗的金黃、紫紅；北部海枯石爛在大雨中更顯蒼茫，但若不是單車環島，平時還真沒機會欣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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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我的戰駒停在雲霧繚繞的花東縱谷！其實我很想放北海岸， 但我們騎經北海岸的時候，天氣實在太差了，沒有心情停下來拍照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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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南迴公路，好像汽車廣告場景，台灣景色最蒼茫的一段 |
比起海，台北人對水的印象更來自於河，我們沿著大漢溪進入板橋的河濱公園，開始和 ubike 共同使用自行車道。身旁的全家老小一身輕裝，小狗追在後頭，一幅輕鬆愜意的景象，我們兩個重裝騎士反而顯得太慎重其事，這才驚覺原來我也一直被這座城市如此豢養著，恐懼於藩籬以外的世界，不識山海原始的輪廓，滿足於河濱公園式修剪過的自然，哀嘆遠方大樓的天際線為何不如紐約上海雄偉，台灣究竟剩下什麼。
迎著微風徐行，隨河道蜿蜒幾處，在岔路看見熟悉的地名，循著新店溪回到台大校園，14 天前我們出發的地方。
我激動得大叫，Steve 笑一笑，大概覺得我一邊騎車一邊大叫的樣子很白癡，不過我們兩個都一時說不出話，直到把腳踏車停在圖書館門口，拿起掛在龍頭的五十嵐一號，嘴裡開始嚼起珍波椰，才慢慢回過神來：完成了，騎腳踏車環島，就這麼看似輕易地完成了！
像作夢一樣！通常你不會記得夢裡的每一個細節，但是那股能量非常真實，身體能明顯感受到夢的衝擊——悶熱的頭巾、時不時滑落的太陽眼鏡，車衣褲乾了又濕、濕了又乾，護膝底下的皮膚隱隱發癢，還有被暴雨徹底浸透的鞋子襪子，與不停爆胎的後輪——我都記不清楚了，這些不適換來無法忘懷的山稜線與海平面，那是台灣的輪廓，家鄉的模樣。
出國度假，一邊對著招牌上的異國文字嘖嘖稱奇，一邊數落家鄉的不是，先進國家乾淨整齊的街道也好，發展中國家蓬勃的氣息也罷，總之怎麼樣都比台灣好。在家鄉旅行時，柏油路上的綠色路標、雙黃線、白線紅線竟都變成回憶的標記物，循著便能一點一滴把自己撿回來。真實生活不能去蕪存菁地拼拼湊湊，只留下美好的部分，而今日的我就是由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形塑而成的，我的好與不好都其來有自。
快 30 歲了，到了不知來時路的年紀，我們忙著過日子，把老闆、房貸、孩子當作里程碑，標記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生活。走得越遠，越沒有勇氣思考一些簡單的問題，比如：我是誰？難怪無論我們做什麼都對自己滿腹疑問，無論到哪個國家試圖砍掉重練，心裡總有一絲回家的念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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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I guess we are always on the road. |
「終於完成了這件說大不大、說小不小的事」Steve 如此形容單車環島。沒有生死交關、化險為夷的成就感，但這段歷時兩週、長達一千多公里的單車征途，讓我透過探索家鄉來發現自己，試圖理解這不大不小卻至關重要的人生習題。
單車環島之旅帶給我前所未有的確定感。生長在台灣這座高山海島，或許我的冒險性格是基因所致，一旦認識了這樣的自己，習慣了這樣的生命節奏，那些不著邊際的追尋頓時煙消雲散。就算回到開口閉口都是錢的日子，現在的我確實能為自己負責，作出忠於本心的選擇。
租車處：捷安特 大稻埕店（*Google Map）
喝酒慶祝的地方：
新竹 - 開瓶葡萄酒（*Google Map）
台北 - Mikkeller Taipei 米凱樂啤酒吧（*Google Map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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