歷史像一首卡農：The Great Gatsby 大亨小傳

Carey Mulligan in Prada, on Harper's Bazaar UK, June 2013

美麗的Carey Mulligan，在〈大亨小傳〉中飾演女主角Daisy Buchanan，只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，對嗎？和原著中的形象相比，她倒顯得太嫩了。

有大牌演員的靈活演技、有目不暇給的華麗排場，但看完〈大亨小傳〉，我只記得襯在背景卻十足搶戲的音樂。以電影配樂而言，這樣的策略似乎失職了，我還是十分激賞劇組大膽的嘗試，畢竟歷史有時像一首卡農，古代詩歌與現代音樂，訴說的往往是相同的心境。

‧外在環境與內在狀態

大概一年前就看到〈大亨小傳〉鑲金邊的海報，期盼已久，上檔日卻一延再延，盼了好久盼不到。遙想國中時在英語補習班讀過這本小說，雖然是原文簡易版，對當時的我而言仍相當困難，每一頁都被我用黃色螢光筆畫得花花的，一旁用鉛筆註記，筆跡青澀得嚇人。

《大亨小傳》是費茲傑羅1925年的作品，是一本老書，背景設定單純的很古典，和現代小說運筆的習慣不同。我可以理解沒有看過書的人，必然對於人物心境刻畫的篇幅之少感到失望，因為即便讀完原著，我除了對『走私』、『禁酒令』等冷僻的單字留下印象之外，只依稀記得故事是關於花花世界中一段純純的愛。

我國中時的課外讀物

記得金庸對於《射鵰英雄傳》和《笑傲江湖》這兩部自己的作品曾如此比較：以前年紀輕一點、年代單純一些，人物的性格非黑即白；後來年紀大一些，慢慢變得複雜，了解這個世界不只好人壞人，人物的性格也可以亦正亦邪。因此我會說電影版某程度而言是忠於原著，著重於側寫外在環境如何影響人的內在狀態。無論是蓋茲比的執著、黛西的搖擺、尼克的退避，這些性格輪廓不見得是與生俱來，更有可能是周遭環境養出來的。

重點不是他們在想些什麼，而是為什麼這麼想？為什麼根深蒂固、甚至潛意識地這麼想？想到最極處，便能輕易識破現代人內心的百轉千迴，彆腳的偽裝不攻自破，即使否認到底，也難掩內心深處那份佛洛伊德式的羞赧：對，我真的好想要。

‧復古況味中的現代元素

電影〈大亨小傳〉的排場固然華麗得嚇人，一如巴茲魯曼貫用的手法，真正吸引我的卻是它的配樂。我甚至連電影都還沒看，就搶先買了原聲帶。

這部片無論服裝、佈景皆精緻復刻20年代奢華中帶有糜爛的況味，配樂卻刻意不選當年的名曲，反而大膽啟用Billboard Hits和美國流行樂壇的名製作人，以現代品味重新詮釋爵士元素，強化觀眾和劇情的共鳴。

New York in the 1920s

當我在預告片裡聽見〈Back to Black〉時便嚇了一跳，訝異於由一首二十一世紀的R&B，訴說20年代蓋茲比淒涼的際遇竟恰如其分。不像Amy Winehouse原版那般哀怨，碧昂絲的唱法到像是早就曉得結局會是什麼樣子，卻不願承認、還想耍賴，帶著一種不甘的無奈。劇裡更悄悄出現Taylor Swift的〈Love Story〉、Beyonce的〈Crazy in Love〉，重新翻唱、重新編曲，綴上輕快的小喇叭和彈跳的大提琴，將熟悉的旋律以復古的韻味呈現。

詮釋全盛時期的紐約，劇組搬出慾望城市裡繚繞不斷的〈Empire State of Mind〉，加重echo讓紙醉金迷的曼哈頓更顯得虛幻；而在貪婪的曼哈頓裡，藉著走私事業不斷向上爬的蓋茲比，他的故事由Jay-Z和Kanye West用嘻哈節奏和街頭感的聲線表現，暗示他這一路以來荊棘遍佈、殺機重重。

最令人心碎的絕對是〈Young & Beautiful〉裡Lana del Rey迷濛的嗓音，彷彿隻身站在空無一人的荒原，伴著孤獨的圓月，娓娓道來青春逝去的寂寞。蓋茲比用盡一生氣力企圖挽回的青春美夢，終結在復仇的子彈下，一片痴心被嗜血的報導扭曲，連他最心愛的女人也全盤否認兩人年輕而美麗的過去。Lana del Rey曲風裡特有的末日感，將毀滅性的結局詮釋得很淒美。

When Gatsby finally get to see Daisy again.

‧歷史像一首卡農

八十年前的糾結與悔恨，八十年後的歌曲同樣能訴說那些酸楚，彷彿時間從未真正流逝過，或者說人們總是學不會歷史的教訓。一如1920年代蓬勃的紐約日趨白熱化，緊接著就要承受大蕭條的衝擊，然後在緩慢的復甦中掙扎──這個景況聽起來很熟悉呀，身處金融海嘯後的重建期，這段歷史看似遙遠，我們卻能感同身受。

You can’t repeat the past; cuz the history repeats itself.

歷史無非是一首卡農，即使不斷轉換音調、加快或放慢速度、改變編曲的元素和層次，主旋律的高低起伏卻不曾真正改變。〈大亨小傳〉的故事屬於爵士年代，也屬於我們的年代，隨著指尖翻過新聞、醜聞、訃聞、到作古後出版的名人傳記，一頁又一頁，我們都該明瞭──強求的不得善終──無論我們如何抵抗，總敵不過歷史高潮迭起的循環法則。

蓋茲比錯就錯在他無藥可救的樂觀，樂觀得只看見他想看見的，不曾注意過上帝要他看見的；他不信上帝，他只信他自己。然而，或許正因為『天註定』這三個字太容易使人放棄、太容易令人感到頹喪，當尼克看見蓋茲比奮力與宿命搏鬥，原本只是冷眼旁觀，卻漸漸同情他、理解他，堅定地認為蓋茲比純真的執著彌足珍貴，有為他著書立說、揭開真相的責任吧。

最後放上兩首歌：

上：Lana del Rey心碎的〈Young & Beautiful〉 

下：原聲帶未收錄的遺珠之憾〈Happy Together〉by Filter

The Great Gatsby  http://thegreatgatsby.warnerbros.com/

The Great Gatsby imdb http://www.imdb.com/title/tt1343092/